他以手中的畫筆,為時代和人民留下寶貴的藝術財富。他用一種新的會話語言和程序,運用大刀闊斧的拖泥帶水皴法,徹底革新了中國山水畫柔弱審美傳統(tǒng)的同時,賦予了繪畫全新的、具有厚重生命力的藝術魅力。
石魯1956年攝于西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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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魯自評詩
人罵我野我更野,搜盡平凡創(chuàng)奇跡。
人責我怪我何怪,不屑為奴偏自裁。
人謂我亂不為亂,無法之法法更嚴。
人笑我黑不太黑,黑到驚心動魂魄。
野怪亂黑何足論,你有嘴舌我有心。
生活為我出新意,我為生活傳精神。
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,新中國建立,社會發(fā)生翻天覆地的巨變,帶給人們強烈的憧憬、希望與熱情,藝術家們從題材、風格各個方面相應調整,投入到火熱的建設高潮中來,以石魯為代表的具有延安等解放區(qū)背景的藝術家,積極擁抱新生活,投入到新社會火熱的建設之中。
這位“中國的梵高”,一直奔波在創(chuàng)作的第一線,大自然的懷抱中,實地畫水墨山水。運用傳統(tǒng)中國畫的筆墨語言,表達著強烈的新社會風潮。1953年,他來到蘭新鐵路工地,在青海藏區(qū)寫生。1955年,赴印度擔任萬國博覽會中國館的總美術設計,1957年與趙望云赴埃及出席亞非國家藝術展覽會。1961年,去往延安、秦嶺等地寫生。這些都給了他除卻當時盛行的蘇聯藝術以外豐富的筆墨語言。
1953年石魯在青海藏區(qū)寫生
石魯認為:真正的發(fā)揚傳統(tǒng)必須首先繼承,而繼承的方法之一所謂傳模移寫,就是臨摹,要在臨摹的實踐中去理解和掌握傳統(tǒng)的特點和規(guī)律。傳統(tǒng)是歷史,是河流之淵源,是今天藝術推陳出新的出發(fā)點。而現實生活是今天藝術的基礎,是土壤。傳統(tǒng)形式與新內容相結合,是一定會大大往前發(fā)展的,其發(fā)展的動力,就是今天躍進的現實生活。對于石魯的開拓與創(chuàng)造性筆墨,葉堅曾評論道:“石魯善于把非常嚴肅、重大的革命主題,通過具體的平凡生活感受表現出來,動人以情,使人覺得親切、可信,好像親身經歷過的一樣,拋棄了概念化、公式化的俗套,避免了裝腔作勢的說教。”
石魯風標獨立之時也是長安畫派迅速崛起的時期。1954年成為西安美協(xié)副主席的石魯以他的實錄精神居功至偉。他以手中的畫筆,為時代和人民留下寶貴的藝術財富。他用一種新的繪畫語言和程序,運用大刀闊斧的拖泥帶水皴法,徹底革新了中國山水畫柔弱審美傳統(tǒng)的同時,賦予了繪畫全新的、具有厚重生命力的藝術魅力。
“人定勝天”的大無畏精神
石魯 開天辟地設色紙本 立軸
1954年作
115×82.5cm
題識:風雨將臨。寫建設祖國的人們意。一九五四年石魯作。鈐印:石魯
展覽:
1."河山色染—繪出新中國",香港藝術中心包氏畫廊,2015年4月。
2."河山色染—繪出新中國",北京大都美術館,2015年10月。
3."河山色染—繪出新中國",上海龍美術館,2015年11月。
創(chuàng)作于1954年的《開天辟地》是石魯五十年代的一幅典型畫作。在開發(fā)大西部建設的新天地中,石魯以手中畫筆施展著放達不羈的創(chuàng)作熱情。1950至1954年間,石魯外出寫生十分頻繁,在蘭新鐵路工地,他與建設者一起吃住,一起進隧道鉆山洞。艾中信曾談到在1953年的春天與石魯在烏鞘嶺上的不期而遇“在修筑蘭新鐵路的工地上畫風景寫生時,我看到一個旅行家裝束的人,他肩上背搭著一套非常特殊的行囊,很令人注目。此人東張西望走上一個山坡,放下行囊,打開,原來是一具用精細木料和皮革制的小畫桌,還附帶一把小椅子。他坐定下來,好像‘捏面人’似的從玲瓏的小抽屜取出一些小巧的工具,原來是小型的文房四寶——紙墨筆硯、水盂還加水罐子——樣樣齊備。他面對著祁連山,瞇起眼睛,就在這大自然的懷抱中,實地畫起水墨山水來。他就是石魯?!?/P>
石魯寫生用繪畫箱
石魯五十年代有不少表現新生活的作品,極力在中國畫的轉變過程中探索一個新的階段性。這樣的選題直接源自于解放區(qū)木刻創(chuàng)作以及新年畫傳統(tǒng),與他1949年以前的木刻代表作《群英會》、《民主批評會》、《妯娌紡線》一脈相承。在當時中國畫創(chuàng)作中,這種選題思路頗為超前,大部分傳統(tǒng)的中國畫家仍然在艱難地探索“新國畫”的問題,直至1954年北京第二屆中國畫研究會展覽中,“畫面上出現了一些新穎的細節(jié)—電線桿、火車、寫實風格的房屋、穿軍服的人物,也可以說明審美思想的改變”,對于“新國畫”的形成有著促進作用與深刻影響。
他以現實主義的筆觸,通過,完成畫面敘事。《開天辟地》描繪的是風雨來臨之前,人們爭分奪秒專注于完成鐵路修建的某個場景。以一名努力鉆山的軍人為畫面焦點,全神貫注。烏云滾滾已是山雨欲來,鷹隼翱翔云間不斷警示。山勢險陵,操作手們不得不吊著繩索作業(yè)。勁風吹起蓑笠,站立尚且艱難,背景的工人們依然掄起手中巨錘,主題人物則目光堅毅,手持鉆機,忘我而大無畏地工作著。下方不時有巨石疾速滾落。在一種極端的緊張矛盾、對比烘托之中,是“人定勝天”精神強烈的主觀敘述。充分體現石魯提倡的“藝術形象貴在典型而生動,畫之高下亦當有別于此”。
《開天辟地》局部
石魯因為有西畫的基礎,對色彩的敏感,對社會和生活的熱愛,所以他不會停留在文人畫的基礎上,而是真誠地表達生活中的美。石魯在筆墨、形式、色彩上都表現得很充分,重要的是它在“某種規(guī)律”中,幫助表達畫者的思想,“畫有我之思想,則有我之筆墨;畫無我之思想,則徒作古人和自然之筆墨奴隸矣?!闭驗槭數淖孕牛堕_天辟地》呈現出畫家獨有的面貌。他的對于人性的歌頌,真摯而熱烈,狀物和物我兩忘的境界,是天人合一的境界。這種對畫理的高度的認識,也是繪畫境界的飛躍。這種積極陽光的心態(tài),一掃陰霾,繪出激蕩開闊的新天地。
民族的才是世界的
石魯 椰林設色紙本 鏡心
1956年作
78×50cm
鈐?。菏?/P>
出版:
1.《中國近現代名家畫集》,第30頁,人民美術出版社,1996年版。
2.《畫廊·石魯專輯》,總第81期,第51頁,嶺南美術出版社,2002年。
3.《中國畫名家經典畫庫·石魯》,第12頁,河北美術出版社,2003年版。
4.《石魯畫集·上卷》,第31頁,人民美術出版社,2006年版。
5.《于無畫處筆生花:石魯的時代與藝術》,第108頁,河北教育出版社,2007年版。
1956年7月,剛從印度歸來的石魯和畫家趙望云參加了在埃及舉行的“亞非藝術展覽會”作題為《關于藝術形式問題》的大會發(fā)言,《沙漠之舟》、《金字塔的傍晚》等均作于這一時期。埃及和中國距離遙遠,民風迥異,石魯在此完成了不少寫生作品,并在北京舉辦了“趙望云、石魯埃及寫生畫展”。這次遠行使石魯意識到“民族性”的重要性,在學習傳統(tǒng)上所下的功夫比以往增加了許多,他開始反思早期水墨畫技法中的西洋畫傾向和美學上的情節(jié)化傾向,苦讀中國古典美學理論,臨摹古代各家的書法和水墨畫已成為他日常的功課。
石魯在《關于藝術形式問題》中提到:“藝術形式的美,主要是在于一個民族的人民在精神生活的崇高的、向上的、健康的心理體現。因此,我們在藝術形式的發(fā)展上,首先是把自己看作民族傳統(tǒng)形式的繼承者和發(fā)揚者。如果藝術形式一旦失去民族形式的特征,也就減弱了它表現民族生活的能力,也就減弱了人民對它的喜愛和歡迎?!?/P>
《椰林》局部
熱帶椰林遠處依稀可見古跡城墻,站在文明發(fā)端之地,石魯的筆觸也是他的沉思與異域體驗。椰樹枝葉穿插自然、筆意輕松隨意,一派悠遠淡然的氣氛。這不僅完成了政府文化藝術交流的重任,更使他反觀自我的歷史文化背景,從而找到“民族的才是世界的”這一藝術主張的核心緣由。
雄壯、磅礴的生命力
石魯 深山雨霽水墨紙本 立軸
辛丑(1961年)作
121.5×69.3cm
題識:樹黑深藏雨,山青半出云。辛丑冬日,寫于杭州。石魯。
鈐印:石魯寫意、石魯、石魯畫印
展覽:“呵護與守望--大美秦嶺當代國畫名家邀請展”,西安美術館,2013年9月28日。
出版:《呵護與守望--大美秦嶺當代國畫名家邀請展作品集》,第36-37頁,文化藝術出版社,2013年版。
來源:中國嘉德2010年秋季拍賣會,第531號拍品。
1961年,四十二歲的石魯去往延安、秦嶺等地寫生?!稏|方欲曉》、《南泥灣途中》、《寶塔葵花》、《秦嶺山麓》等一系列代表作品,顯露出藝術風格的急遽變化和趨于成熟。本年十月“美協(xié)西安分會中國畫研究室習作展”在北京展出,引起美術界熱烈關注。年底率“習作展”數位畫家赴南京、上海、杭州巡展,各地反響強烈,被稱為“長安畫派”的崛起。這件《深山雨霽》便是石魯于杭州時所作。
陜南、秦嶺,看慣終南山雄壯與高峻的石魯,面對江南冬日煙雨朦朧,憶及的仍然是他熟悉的寬厚博大,坦蕩磊落。石魯在《昨天、今天、明天》中曾自述道“1961年秋,正值國家經濟暫時困難的時候,我第二次去南泥灣,看到途中的景色,比二十多年前更加蒼郁、雄厚、曠達,稻田散發(fā)著谷香。在寧靜中,我仿佛又聽到當年開荒戰(zhàn)士的歌聲、笑聲和镢锨的撞擊聲。我想到當年我們能用勞動的雙手征服荒山,克服困難,今天的暫時困難,用同樣的革命精神,也是能克服的。”“幽深中見明快,蒼莽中含悠揚,淳樸中出奇巧。我想使人不僅沉浸于對過去歲月的回憶,對眼前生活的思索,還想引導人們對未來生活的憧憬?!?/P>
石魯1961年于西安作畫
石魯最有價值的就是“寫境”階段,這個時期藝術創(chuàng)作是很難把握的,要既寫實又不完全寫實。在繪畫上這是高度提煉、概括、樸拙的美。以1959年石魯創(chuàng)作《轉戰(zhàn)陜北》為轉折,石魯的創(chuàng)作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。他嘗試著用古人、前人之法作一些試驗性的探索,如《讀石濤有感》、《仿白石筆意》。他在自己的習作上題了如下的話:“山水一道,變化無窮,古有古法,今有今法,其貴在各家有各家法,法非出于心,然亦隨自然造化,中發(fā)心源,始得山水之性矣。余學涂炭,始終未得其三昧,偶有所筆,亦殘敗不全,氣短力弱,未有統(tǒng)一格局,或遠近欠佳,筆率墨薄,此圖偶試倒筆,雖猶做作,然近于一法也?!?/P>
《深山雨霽》題款
他試著忘卻自然本身的結構的描繪,畫山水完全是書寫自己胸中意氣,他把畫山水作為體現自身人格的媒介。畫山就是畫自己,畫一種真實的自我寫照,完全把山與“我”融為一體了。石丹曾說道:“他的繪畫趨向藝術本體的觀念轉變,是對形象自身內涵的覺悟,使造型藝術的形象從手段上升為目的。顯示出他正在逐漸地強化主觀的表現性和筆墨的自主性?!薄叭绻湃耸歉鶕藭r彼地的感覺、題材而創(chuàng)造出表現方法,我們何嘗不可以根據此時此地的印象去探求特有的表現方法呢?我認為這是摸索適應新內容的新形式的關鍵。”
《深山雨霽》左下角“石魯畫印”一章出自傅抱石之手
“石魯畫印”為傅抱石所治
畫面中是磅礴山勢,蜿蜒激流。值得注意的是,左下角“石魯畫印”一章乃出自傅抱石之手。上世紀60年代初江蘇畫家“二萬三千里寫生”令人記憶猶新,1960年9月15日,傅抱石為首的江蘇畫壇13位畫家從南京啟程在三個月內走遍六省十一市,9月25日便來到了西安。石魯興奮異常,立即通報省領導做接待安排,還事先為傅抱石準備了兩瓶西鳳名酒。這次會晤讓他們盡興切磋了二十天,傅抱石對石魯的樸實、求新與厚待充滿感激,遂刻下名章相贈,因此這也見證了兩地畫壇領軍人物的惺惺相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