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玩物適情——名家收藏集珍

6月3日（周一）晚上8:00

嘉德藝術(shù)中心拍賣廳 C廳

 

　　本場集私人重要珍藏，特別呈現(xiàn)王世襄和袁荃猷儷松居長物。王先生一生被賦予許多頭銜：文物專家、學(xué)者、文物收藏家、鑒賞家、美食家、書法家、民俗學(xué)家??其夫人袁荃猷先生也是音樂研究所研究員，建國前曾從汪孟舒先生習(xí)畫，從管平湖先生學(xué)琴，著述豐厚。

　　繼2003年、2013年儷松居藏珍專場之后，2019春拍我們將再次呈現(xiàn)儷松居長物，其中包擴古琴、銅爐、佛像、書畫、藏書以及玩具等諸多門類，它們幾乎是王老、袁老一生所學(xué)、所好、所玩、所賞。

 

文 | 何朝陽

宣德爐研究學(xué)者 《明清宣德爐》作者

 

明末清初

“思山”款橋耳三足爐

D:10.3cm H:5.4cm

來源：王世襄舊藏。

出版：王世襄著，《自珍集 — 儷松居長物志》，生活·讀書·新知三聯(lián)書店，2003年，第36頁

 

　　橋耳三足乳爐，是宣德爐的經(jīng)典爐型之一，因其耳如虹橋臥波而得名。（圖一）

 

圖一 清明上河圖卷（局部虹橋）

 

　　據(jù)《宣德鼎彝圖譜》的記錄，它是仿照南宋（一說元代）姜娘子所鑄的橋耳大乳爐的款式鑄制而成。在現(xiàn)存的宋元時期哥窯瓷器中，我們也能夠見到這樣造型的瓷爐?？梢韵嘈牛瑯蚨鸂t和沖耳爐一樣，是乳足爐的最早期爐型（圖二）。

 

圖二 《宣德鼎彝圖譜》卷十八(橋耳爐線描圖)

 

　　橋的造型，明確的意味是修橋鋪路，所以在《宣德彝器譜》（三卷本）中關(guān)于橋耳爐記錄為，宣德皇帝鑄造了三座橋耳爐分別賞賜工部尚書及其左右侍郎。工部正是負責(zé)土木水利及屯田等工程事務(wù)，所謂“職掌經(jīng)營興造之眾務(wù)，凡城池之修浚，土木之繕葺，工匠之程式，咸經(jīng)度之?！?/P>

　　橋的造型，又有普度和教化的寓意。相傳，漢明帝曾經(jīng)親臨國子監(jiān)，命博士祭酒開壇講授經(jīng)史，當(dāng)時環(huán)形朝向橋門圍坐聽講的士人達萬人之多，盛況空前。國子監(jiān)是帝國的最高學(xué)府，《宣德鼎彝譜》（八卷本）關(guān)于橋耳爐的記錄為：“國子監(jiān)衙門一員賜橋耳大彝爐一座”。

　　在宣德爐鑄造之前，負責(zé)鑄造的司禮監(jiān)和工部就召集學(xué)者，對采用哪些造型、陳設(shè)何處或頒賜給誰都進行了嚴謹?shù)卣撟C，不同器型的宣德爐都被賦予了不同的意涵。

　　無論當(dāng)年宣德皇帝是將橋耳爐賜予工部，還是國子監(jiān)主官，人們都認為橋通路通、事業(yè)通達是好事，教化學(xué)子、傳承文化是好事，心靈溝通、思想無礙是好事，這樣一來，大家都希望借這樣的一座虹橋通達妙境。

　　橋耳爐，尤其在清代擁有很多的喜好者，既有官員，也有教師，還有工商人士。哪怕到晚清時期，宣德爐的鑄造已經(jīng)走向式微，但依然有大量的橋耳爐生產(chǎn)、傳世，成為那個時期留存下來數(shù)量最多的宣德爐品種之一。

　　在眾多橋耳爐的粉絲中，乾隆皇帝也算一位。有圖為證，其仿宋人意趣繪制的情景肖像畫《乾隆賞古圖》（也稱為《是一是二圖》，現(xiàn)藏故宮博物院），在圖中的醒目位置，就細致寫實地描繪了單獨陳設(shè)于室內(nèi)中央的一只使用中乳足大橋耳爐，可見他對橋耳爐也是頗多欣賞的。（圖三）

 

圖三 清 姚文翰繪 乾隆賞古圖

圖三 清 姚文翰繪 乾隆賞古圖 （局部香爐）

 

　　橋耳的造型，依據(jù)虹橋圓與扁的不同，分為虎眼橋耳（圖四）和鳳眼橋耳（圖五）。

 

圖四 鳳眼橋耳爐

圖五 虎眼橋耳爐

 

　　很多人認為虎眼的年份更早，晚清人心渙散物力缺乏，薄扁的橋耳是那個時代的真實反映，但清中及之前，則可能是圓形和扁形并存。例如，《乾隆賞古圖》中的橋耳爐是鳳耳，其鑄造下限是乾隆。故宮博物院藏“大清乾隆年制”款橋耳爐則是標(biāo)準(zhǔn)的虎眼。（圖六）

 

圖六 故宮博物院藏“大清乾隆年制”款橋耳爐

 

　　藏爐家有一個共識，橋耳爐雖多，但要收藏一座造型特別優(yōu)美的卻不容易。之所以如此，從造型學(xué)的角度，我們不難找到答案。

　　從橋耳爐的正面看，爐子口沿上的耳朵只能看到兩根軸對稱的斜線，其向下延長線，往往就是倒三角錐形的前足。（圖七）

 

圖七  “玉堂清玩”款橋耳三足乳爐

 

　　這樣一來，兩耳與足就形成了一個完整的“V”形，這樣的造型對于追求穩(wěn)定與靜穆的宣德爐來說，無疑是有違其造型原則的，而且耳朵越粗壯、越高聳，這種違和的感覺越強烈。

　　古代的宣德爐鑄造者也發(fā)現(xiàn)了這個問題，并嘗試多種辦法來弱化“V”造型，以達成理想效果。

　　第一個辦法，就是縮小橋耳的高度和寬度，并且加大橋耳與口沿的夾角，讓它的向下延長線與乳足向上的延長線互不重合，避免了“V”的出現(xiàn)。晚明清早的橋耳爐多使用這種辦法，也確實是有效的辦法。（圖八）

 

圖八 《明清宣德爐》圖29 清 橋耳爐

 

　　第二個辦法，就是在爐腹加一條弦線，俗稱“金腰帶”。橫向的弦線阻斷了耳與足的貫通，并且引導(dǎo)觀者的視線向兩邊延展，從而獲得視覺上的平衡。這種辦法多見于清早到清中的橋耳爐中，效果也是不錯的。（圖九）

 

圖九 “大明宣德年制”款橋耳弦紋三足乳爐

 

　　第三個辦法，是把橋耳與口沿的夾角減小，并讓橋耳向外飛出，這實際是第一個辦法同原理的反向操作。這種處理方式，多見于清中及其以后的橋耳爐。（圖十）

 

圖十 “大明宣德年制”款橋耳三足乳爐

 

　　應(yīng)該說，這種方式也是可行的，但晚清的橋耳爐在橋耳飛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，耳朵漸成了飛機翅膀，導(dǎo)致整個爐的神都散掉了，成了令人嘀笑皆非的“飛機橋”。（圖十一）

 

圖十一 晚清民國 橋耳爐

 

　　是不是所有的優(yōu)化方案都用盡了？

　　不是！

　　還存在第四個優(yōu)秀的解決方案。

 

Lot 4682 明末清初

“思山”款橋耳三足爐

 

　　王世襄先生舊藏的“思山”款橋耳爐，以實例的形式，為我們展現(xiàn)了晚明清早時期的藝術(shù)智慧。它將兩邊的橋耳設(shè)計成恰到好處的兩條長長弧線，再將兩耳的弧線無縫連接在一起，形成了波浪起伏的一條完整回環(huán)的優(yōu)美婉轉(zhuǎn)曲線。這條曲線盤桓在爐的上沿，無始無終，即使是爐的正面，觀者看到的也是一條優(yōu)美的兩頭翹起的弧線截面，再不會把耳和足拉扯到一起，自然也就沒有不穩(wěn)定感產(chǎn)生了。

　　如此設(shè)計，和第一個方案比，橋耳更為舒展；和第二個方案比，造型更加簡潔；和第三方案比，則更為緊湊聚氣！可以稱為是一個絕妙的方案。

　　當(dāng)然，細細思量，這個方案若用于一個體型碩大的橋耳爐也未必最為恰當(dāng)，好在這只爐通高不過5、7厘米，口徑才7.7厘米，正是盈盈一握的小巧文房爐。漂亮的耳朵配合著完美的爐身曲線，以及毫發(fā)未損的美麗皮色。以我目力所見，這也是橋耳爐中造型最完美的一只。

 

Lot 4682 “思山”款明末清初

“思山”款橋耳三足爐

 

　　爐落“思山”款，說明是文人定制，一定有美學(xué)素養(yǎng)很高的人士參與了它的設(shè)計。也因為是私人定制的原因，這只橋耳爐設(shè)計創(chuàng)意沒有普及，只有極少的實例。

 

Lot 4682 局部

 

　　我曾無數(shù)次細讀《儷松居自珍集》，在先生的藏爐中，唯有這只小橋耳爐保留了鑄造時的仿宋燒斑的皮色。王先生在書中對其描述：“黑中泛深紫。底部大片綠斑，有濃有淡。足旁嫩綠點，如。注視良久，竟忘其靜止?！毕壬氲降氖恰俺跎μ\，跳突石上”，我眼前浮現(xiàn)的是那些康熙宮廷的豇豆紅釉色瓷器文房 ，覺得它們有異曲同工之妙。（圖十二）

 

圖十二 清康熙 豇豆紅柳葉瓶

 

　　這只小橋耳爐曾是民國藏爐大家趙李卿先生的舊藏，“北京淪陷時，李卿丈為居家所需，不得不讓爐于龐敦敏。此后每每道及，猶眷眷不忘?！保ㄒ姟蹲哉浼穚18）1951年8月14日，王世襄先生又從龐敦敏處追購回。也許是太過可愛，也許太過特別，2003年王先生秉著“由我得之，由我遣之”的精神，委托嘉德拍賣舉辦“王世襄、袁荃猷珍藏中國藝術(shù)品”專場，散盡其儷松居長物。這只小爐不在拍賣清單上，被先生留了下來，并伴其終老。

　　案頭一只小小的橋耳爐，藏著多少故事，總能讓人無盡遐想。

 

中國嘉德2019春季拍賣會

預(yù)　展

5月30日—6月1日

北京國際飯店會議中心

嘉德藝術(shù)中心

拍　賣

6月2日—6月6日

嘉德藝術(shù)中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