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季嘉德春拍中呈現(xiàn)徐悲鴻與傅抱石于40年代所作的兩幅仕女精作,顧盼生姿,各具千秋,堪稱雙姝。
落花人獨立
“夢后樓臺高鎖,酒醒簾幕低垂。去年春恨卻來時。落花人獨立,微雨燕雙飛。記得小蘋初見,兩重心字羅衣。琵琶弦上說相思。當時明月在,曾照彩云歸?!?/P>——晏幾道《臨江仙·夢后樓臺高鎖》
這首詞是晏幾道最著名、被廣為傳誦的篇章之一,而“落花”兩句又是它的精華所在,其融情入景,景中有情,景極妍美,情極凄婉的境界,曾被認為是“名句,千古不能有二”,也是徐悲鴻在題跋中常題的兩句。
徐悲鴻 落花人獨立
立軸 設色紙本
1943年作
鈐印:悲
題識:卅二年歲盡,悲鴻再寫落花人獨立詞意于盤溪美術學院。
張蒨英(1906-2003)題簽條:落花人獨立。悲鴻先生畫。蒨英藏。
出版:
1.《嘉德二十年精品錄·近當代書畫卷?四》,第832頁,故宮出版社,2013年。
2.《藝為人生?1928-1949年國立中央大學美術專業(yè)學生文獻集》,第135頁,故宮出版社,2016年版。
來源:
1、香港蘇富比2006秋季拍賣會,霧明樓專場。
2、中國嘉德2011秋季拍賣會,第1218號拍品。
徐悲鴻以“落花人獨立”為題材的畫作,目前所知有4幅存世:一幅為朵云軒舊藏,一幅送給他的學生張蒨英,另外兩幅很長一段時間畫家留在家中,其中一幅在1949年送翦伯贊,留在家中的一幅后歸其子徐伯陽所有。可見這類題材,徐悲鴻并不用于一般賣畫或應酬,而是帶有創(chuàng)作、研究、比喻意味,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得到。
1、《落花人獨立》畫稿(貴州省博物館)
2、朵云軒藏本,1942年
3、徐伯陽藏本,1944年
4、翦伯贊藏本,1946年、1949年
本幅寫于一九四三年底,上題“再寫”,而在“卅三年元日”,即寫成后極短時間內,又寫成另幅,若對照詩中意涵以及畫家當時仍糾纏于感情之事,再三圖之,似在畫中別有指涉了。
▲局部圖
徐悲鴻的《落花人獨立》與他一貫選剛強堅毅的仕女造型大相徑庭,身傍雙燕比翼翩翩,極富浪漫色彩,恰如他摯愛的學生。畫家處理這類仕女畫,與傳統(tǒng)淵源較接近,除了輪廓線條及五官的勾勒略見西畫技巧外,如仕女體態(tài)婷立修長,纖手互搭,輕拈紈扇,處于細雨飄灑中,見弱不禁風之姿;而眼前微雨沾衣,落花墜地,身傍雙燕比翼翩翩,恰好對照出只影形單,幽怨之情,見于雙目含愁、朱唇閉合的臉上神色。這種寫意處理手法,極富浪漫色彩,若添畫家情感的宣泄,則更著重于詩情流露而非斤斤計較于物體真實性的描寫了。
本幅張蒨英舊藏。費成武與張蒨英夫婦,即“霧明樓”主人,兩人均為現(xiàn)代書畫大師徐悲鴻的愛徒。一九四六年間經(jīng)徐悲鴻以中英庚子賠款董事名義多次交涉爭取,包括兩人在內的四位門生得以赴英國研究美術。費張二人以中國水墨畫在英國一鳴驚人,張蒨英晉身英國皇家水彩學會、西部皇家藝術學會和英國女藝術家協(xié)會等重量級藝術團體,還和夫婿一起名列英國藝術界名人錄。
1935年中大藝術科女生合影。左二孫多慈、張蒨英
1946年10月乘英國貨運飛機香港出發(fā)時留學生合影。
中排右一費成武,右三張蒨英
1947年在英國舉行畫展時與中國駐英大使等人合影。
前排中駐英大使鄭天錫。
后排左起斯賓塞、張安治、張蒨英、費成武,右一吳作人
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六年的重慶是“霧明樓”收藏精華所聚。費張二人活躍于重慶文藝圈,又協(xié)助徐悲鴻籌辦中國美術學院,與藝壇大師互動頻繁,因而獲贈書畫豐厚。集傅抱石等多位名家的《雜冊》即為此時的珍品。傅抱石為其臨別而贈《柳溪仕女》。五十年代費張二人在英倫站穩(wěn)腳跟后,不少赴英旅游或者舉辦展覽的故交舊友都獲得了他們的熱情款待,留下的紀念作品也成了今日拍賣的焦點。
佳人難再得
本場另有一件傅抱石所作《柳蔭仕女》,比而觀之,殊有妙趣。抗日戰(zhàn)爭勝利之后,內遷重慶的機關、學校逐步回遷,傅抱石隨中央大學一同返回南京,繼續(xù)執(zhí)教于中央大學藝術系。他由“金剛坡下山齋”轉至“金陵講舍”,結束漂泊客居的生活,終于安定下來,傅抱石和家人一同重新開啟人生中最為快意放松的時期。
經(jīng)過了金剛坡時期十余年的潛心鉆研,傅抱石已經(jīng)成功掌握了古今傳統(tǒng)的繪畫技法,加之早年留學東洋的經(jīng)歷,將日本的諸多藝術元素也融入了自己的繪畫創(chuàng)作中。傳統(tǒng)理論與藝術實踐不斷相結合,傅抱石的繪畫已經(jīng)形成了日臻完善的藝術體系?;氐侥暇?,正是傅抱石對于其金剛坡下時期的歸納總結。
傅抱石 柳蔭仕女
鏡心 設色紙本
丁亥(1947年)作
鈐?。焊怠⑵涿S新
題識:丁亥閏月,新喻傅抱石金陵講舍。
著錄:
1.《傅抱石年譜(增訂本)》,第193頁,上海書畫出版社,2012年版。
2.《所謂伊人—傅抱石仕女畫集》,第37頁,譯林出版社,2014年版。
1947年10月,“傅抱石畫展”在上海南京東路中國百貨公司慈淑大樓“中國藝苑”舉行,展空前成功,其在中國當代國畫界的突出地位由此奠定。后《大公報》專欄陸續(xù)發(fā)表郭沫若《勖抱石--為傅抱石畫展作》、潘伯鷹《傅抱石教授山水畫管窺》、鄭午昌《讀傅抱石畫》等文章。一時名聲大振,享譽海內外。這以后經(jīng)濟情況也大大好轉,他準備在南京購地建房,也就是玄武湖畔傅厚崗6號的新居。
▲1947年傅抱石于上海舉辦個人畫展,取得空前成功
《洛神賦》言“云髻峨峨”、“秾纖得衷,修短合度。肩若削成,腰如約素”用來形容傅抱石筆下仕女再恰當不過。其人物畫粗中有細、收放自如。所謂粗放,即如背景中柳樹枝葉,看似亂頭粗服,卻極富線條動感。人物身姿、衣紋之線條即謂“高古游絲描”。仕女所著寬袍大袖,衣紋線條勁健流暢,全憑畫家腕力功夫,運筆若有若無,與背景中的搖曳的柳枝形成和諧的律動。清風襲來,仕女回眸,顧盼生輝。在傅抱石的人物畫中,對于眼睛的描寫最為傳神。先以散鋒、復筆之法勾畫出眼形及瞳仁,再以淡墨渲染,分出睫毛,眼影,加以恰當?shù)牧舭?。古語有云:手揮五弦易,目送歸鴻難。畫家能描繪出如此動人眉目,藝術功力可見一斑。傅氏作品之細即在于此。
▲局部圖
《柳蔭仕女》在解放前流傳至海外,曾被法國收藏家收藏。歷經(jīng)數(shù)十載,當年裝裱至今仍保存完整,背面貼有標簽,以法文標出畫家姓名及畫題,意為“唐人仕女”,后轉贈美國紐約市著名教育機構。如今時隔半個多世紀,重現(xiàn)大陸市場,滄海桑田,而斯人容顏依舊,實可謂有緣千里再相會。
▲在解放前流傳至海外,曾被法國收藏家收藏,背面貼有標簽。